建国和画

美国立宪会议

七月的开头是繁忙和喧闹,东岸的中国庆祝着执政党第一个百年的辉煌成就,而西岸的美国又是新的独立日。两百多年前的美国国父们(the founding fathers)在宾州的费城集会,设想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国家,一个尊崇生命,自由,追求幸福,鼓励创造(life and liberty, the pursue of happiness and the right of bankruptcy)的国家,一个具备立法,执法,司法(legislation,administration,jurisdiction)完备机构的国家。所有伟大的开始并不平坦,昨日的The wall street journal通过一幅画带我们再次回顾这段记忆。


John Adams 是一位新教徒,更是一位律师。1770年冬的波士顿,欧陆的战争硝烟弥漫整个北美殖民地之上,大英帝国与殖民地的关系因沉重课税而日趋紧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位英国军官和一位殖民地店主卷入,渐渐地,引发为军队与暴民的对抗。枪声响彻街区,民众血溅广场。事件过后,群情激昂。失手开枪的士兵被送上审判席,而自愿为他们辩护的便是Adams。Adams 屏蔽一切嘈杂,据理力争,在暴戾气息之中温存一份理性,保护着这些他乡异客的权益,让他们无罪释放,得以归国。

正如另一位美国国父Franklin总结到: He means well for his country, is always an honest man, often a wise one, but sometimes, and in some things, absolutely out of his senses。当 Trumbull 在创作“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时,Adams满怀忧虑的写信给这位同是清教徒的年轻画家:艺术创作往往难以让我们的后代体会独立运动的复杂性。( Let not our Posterity be deluded by fictions under pretense of poetical or graphical Licenses. )

Adams也是长寿的,似乎上帝希望他多多守护这年轻的合众国。1826年的七月四号,年近九旬的Adams安详的逝去,口中念叨着:Thomas Jefferson survives…

Adams,Franklin, Jefferson

Thomas Jefferson 是一位热烈欢呼启蒙思潮的革命者。一位翩翩君子。1784年,北美的独立运动早已是一场世界之争,大英帝国与法兰西王国,此时的Jefferson已接替Franklin成为合众国最显要的部长,法国大使。路易十六下的巴黎,他时常与Lafayette(法国贵族)商讨北美战局。合群倜傥的作风让他成为巴黎权贵座上宾,从中协调美法之间贸易协定与军事援助。但此时的巴黎已是启蒙风潮的暴风眼,随着巴士底的炮响,激情而血腥的大革命如狂风骤雨,席卷欧陆。热情赞扬大革命的Jefferson已无暇体验,Washington的国务卿正虚位以待。

Jefferson, 这位未来的合众国总统据说是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的倡议者,他说道:没有这创作,我们的想象力将从艺术中放逐(without it, the talent of imagination would be banished from the art)。


画幅之中,Jefferson身着张扬的红袍,昂首挺拔于桌前,紧握着独立宣言的手稿,似要高歌这新世界的福音。作为独立宣言之父, 他的确是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的大主角。他所热烈拥抱和宣扬的人权平等,是合众国立国之核心。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self 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inalienable right.

Thomas Jefferson, The declaration

Jefferson这铿锵的文字,将对英王的宣战书化为美国人,乃至全人类对旧世界,旧制度的战歌。合众国后来的群贤们,Lincoln,Kennedy,乃至Luther King的 “I have a dream” 无不朝着这个目标奋进。

历史总是过于戏剧。美国独立的成功,到敲响了波旁王朝的丧钟。北美战事的债务,让法国成为欧陆旧世界首应独立宣言号召的国家。从巴黎到马赛,法国大革命席卷整个王国。Jefferson自是热情歌颂,视法国大革命为美国独立运动之继承者,美国独立精神之普适性力证。而Adams则意识到,革命者对宗教伦理的无视,最终会招致暴政。

正如Marx Weber在《新教伦理主义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所昭示:在构成近代资本主义精神,乃至整个近代文化精神的诸基本要素之中,以“职业”概念为基础的理性行为这一要素,正是从基督教禁欲主义中产生出来的。Adams认为犹太教,乃至后来的新教徒的信仰和伦理道德保证着启蒙运动所谓人权平等的实践。

Our Constitution was made only for a moral and religious people.

John Adams

后来,大革命的走向越发血腥和惊险。断头台的恐惧和残酷,革命党人一批批的死于斗争,暗杀和屠杀此起彼伏,文明之都,巴黎成了人间炼狱。再后来,拿破仑站上历史舞台,帝制的复辟,再一宣告着大革命的失败。大洋彼岸的 Trumbull 这才意识到Adams的远见,将其置于最终作品的中心,他的思想亦是合众国得以免于暴政的基石。


Jefferson 和 Adams 正是合众国国父中的双子星,也是画中的双柱,一位张扬而热情,木秀于林,一位沉闷而固执,中流砥柱。但他们都对自己所设想的国家充满自信,并相信这终将会成为全世界的明灯,全人类的事业。

这份对公民的信任,也使着Washington敢于功成后还兵权于国会,两任总统后归隐田园。这位美国立国总统知道,自己的理想并不需要自己守护,自己的遗产已是参天大树,牢牢地扎根于这新世界。

华盛顿交还兵权

历史总是不乏巧合,Adams 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自己的老朋友,Jefferson,以为自己的老朋友还在继续前行,不知,Jefferson,早已于数小时前与世长辞。或正如当时总统,John Quincy Adams 所说,两位元勋,一起逝世于合众国独立日,visible and palpable remarks of Divine Favor。


WSJ的文章:

https://www.wsj.com/articles/painting-the-tension-at-americas-founding-moment-11625284860

John Adams的传记片:

John Adams (TV Mini Series 2008) – IMDb

作者: user

无趣的人。

《建国和画》有一个想法

  1. 我看完了那部剧,感慨良多。 Thanks for your recommendation. 不过我没打算就那部剧发表评论。
    说说这个。
    1.第一个那幅画是假的,亚当斯最突出的贡献之一就是在费城的议会上,说服了13个州的代表们同意美国独立,对英国宣战。这个过程是充满艰辛和曲折的。因为导火线在波士顿(没有波及到其他殖民地), 13个殖民地州一开始有很多是不同意对他们的领属国直接宣布战争,当时美国大陆只有自发组织的民兵。 战争需要人力和财力的巨大的支持,而且还有失败被砍头的风险。所以要说服动员13个殖民地州代表是非常困难的。 费城炎热的夏天,艰难的几个月讨论,无意义的争辩,难以妥协。 这里就有两个重要的转折点带来了希望: 第一个是华盛顿以他个人的名义,强烈的公心,个人的财力去支援了波士顿的民兵组织。( 一个弗州人对新英格兰州人的支持) 这点非常高尚和感动,是崇高的狭义之举。 也给亚当斯和杰弗逊的联合带来了机会。因为弗州是13个殖民地里面最富有的,波士顿想要取得对英战争的胜利就必须要争取到弗州的力量支持,而华盛顿和杰弗逊都来自于弗州。 第二个转折点就是英王以他的傲慢无视掉了13个州合理争取和平的诉求,他强势不肯罢休,劝诫投降以开天恩,这个就粉碎了在费城议会里议和派的的“幻想”。 所以13个州从来都不是一致同意《独立宣言》的,有一位代表没有出席的妥协,有弃票权。
    2. 关于法国大革命和美国独立战争所造成结果的区别。 法国《人权宣言》 单从语言上来说,不亚于美国的《独立宣言》,剧中有说是杰佛逊帮忙起草的。这点不能只从宗教的伦理角度来考虑。从历史的角度上考虑更合适。法国,一个长期饱受封建君主专制的压迫的民族; 美国,一片处女地, 远离欧洲大陆上君主专制。所以在革命后胜利所面临政权挑战级别是完全不一样的。法国大革命本身就充满了激进派和对贵族阶层的愤恨,而且有着强烈的保皇派的力量,他那个共和派的尝试注定失败。 这个道理就和大清灭亡后,“走向共和”失败了是一样的。辛亥革命结束那帮精英,向往美国的民主,结果搞的一团糟。 要说没有文化劣根性在里面,我是不信的。 长期封建专制主义阴影是没法一下子的疏散的。 美国赢在了他没有专制主义的历史文化束缚。 所以华盛顿不会想称王, 他革命后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是在英法战争中,严格保持中立的问题,而不是共和和君主制度之争。
    3. 人类从来不会因为那些看着漂亮的言语而伟大, 是因为行动证明了faith. 美国独特的政治制度扎根于新大陆上的孕育着独特的民族性格的土壤,是很难copy 那一层软的东西。 没有内核,只copy 形式上会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犬。阅读《 法西斯群众心理学》 ,群众是有能力得到的自由的,但群众通常得不到自由,特别是来自那些长期被压迫的群众。 革命最大的笑话就是那些被压迫阶级推翻了独裁者的统治,结果转眼他们就变成了新的严酷压迫阶级。这种政权,伴随着对失去权力的恐惧,会制造一系列的新的恐怖状态,而且手段可能比原来君主专制更恐怖。法国的大革命的悲剧性就在此。 革命的激情性被滥用了,那些群众没有能力享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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